第十四章 都是大湿

秋雨又持续了两天,晴天了。

华北平原上的城市,秋天的气温很无常。

昨天阴雨中,天冷的好像冰窖,郝言都已经穿上保暖裤。但今天天气一晴,从六点开始,烈阳如刀,把郝言直接打回短衣短裤。

郝言没有时间犹豫,把速写本和画具扔进背包,背着背包来到学校餐厅,购买了三个馒头,这是他的一日三餐。他将馒头扔进背包就来到学校边的天桥上,这是他计划创作的地点。

地面上的湿气还没有彻底散尽,郝言等不及的将一张报纸扔在地面上,打开速写本。随手抓起一个馒头塞进嘴里猛啃了一口。餐厅的馒头真是不错,松软又甜。他两口就把整个馒头吃光了。

天已大亮,晨练的同学从天桥上来来往往,见到郝言坐在这啃馒头,疑惑他干什么的?

有几个人站在原地围观起来。

“看,他手中有画画的本。”有人顿悟一样提醒。

围观的同学明白了,原来这是一个美术生正在画画,早就知道他们经常性四处画,到学校的天桥上来画还是第一次。顿时纷纷议论起来。谈论的内容杂七杂八,有好有坏。有的说,这种画画方式真像一个艺术家。有的说,像什么艺术家,风餐露宿的倒像一个民工。

时不时的,还传出笑声。

郝言吃完馒头,拍拍手,没有理会周围的纷乱。

他将自己要创作的十幅作品分为十个时间点,每一个时间点有一个主题:八点钟,初见。九点,寒暄。十点,忙碌。十一点,疲倦。十二点,内敛。十三点,惊觉。十四点,续力。十五点,渐晚。十六点,埋怨。十七点,别离。十八点,归点。

太阳正式升起来,阳光普照大地。

郝言看了看手中的电子表,八点了。

“开画。”

郝言拿出了铅笔,开始在速写本上画出草稿。

八点钟的画面:晨光明亮,农贸市场摆满肉菜,早点摊子也占满街边,办公楼的大门也正式打开。居民楼里的人们从昨天的沉睡中醒来,有的在房间里吃着饭,有的推着自行车去上班,有的乘坐公交车去上课。

居民区的一户人家里一个六七岁小女孩从窗子里面探出头,睁着大眼睛遥望这这个世界。她褐色的头发,白皙的脸蛋,眉毛细长,穿着淡蓝色的衬衣。她的眼睛很大,里面倒映着的都是蓝色,如同海洋。

这一幅画表现一天的开始,也是新的轮回的起点。

画完了八点的画面,郝言看看手表已经八点五十分了,就稍微休息了一下,见周围的观众已经换了一批。

郝言刚刚转了一个念头,再看表已经九点了,赶紧创作九点的画面。

九点钟的画面:阳光逐渐灼热,天空碧蓝。小女孩三十出头的妈妈在农贸市场讨价还价。早点摊子的就餐者逐渐消退,只有那些晚起的人才刚刚吃饭。居民楼里剩下为数不多的闲人,更多的人走进办公楼,见到昨天见到的老同事开始寒暄,虽然只是隔了一天,一切仿佛变了,又没变。

这一幅画表达,人们在重复中消磨着自己的时间。

接下来,郝言就准点的随着时间创作。

十点钟的画面:阳光普照,农贸市场渐渐的人走空了,只剩下残破的菜叶子和五颜六色的垃圾袋。早点摊子也走了最后一批懒汉,居民楼里空荡荡的。办公室里的电脑前,小女孩的三十岁爸爸聚精会神的忙着各自的事。

这一幅画表达,人们通努力能够达到梦想的,但更多的人只能在这个世界活下去。

十一点的画面:阳光强烈,长街已经没有行人。农贸市场只有狗在疲倦的趴着,小摊位上的小商贩却不敢离开自己的位置,居民楼里偶尔有人出来买菜。小女孩二十七八岁叔叔,展开强壮的身体,骑着三轮车的人顶着太阳骑行,三轮车上面放了两个座位,用来遮挡太阳。座位上坐着两个学生,眼神木然的望着外面。

这一幅画表达了,人生中,人们总会有时候体会到世界无比残酷,都想要找一个地方躲藏起来。

十二点的画面:阳光直射,长街上的摊位前的小商贩又沸腾了起来,人们找自己的吃饭,开始人生半场的休息。一个客人来到了小女孩二十六七岁婶婶的小摊前,点了一份卷饼。

这一幅画表达,人们人们费尽自己的力量,终于找到一个地方,就是属于自己的小家。这个家或大或小,或贫穷或富裕,但是终究是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,终于可以暂时休息一下了。

从八点一口气就画到了十二点,郝言中间没有太长休息,也没有去厕所。周围观看郝言画画的同学大多都是看热闹,看几眼没什么意思,也就都忙自己的事去了。接着而来的,是新的一波好奇者,围观个十分八分中也都走了,如此来来回回,围观的人不断变化。

等到十二点,天桥上的人都去吃饭了,只剩下郝言一个人。

画完十二点这张,郝言觉得也有些小疲倦,决定按时按点的吃饭,说是吃饭,仍旧只是一个馒头。他用卫生纸擦擦已经满是铅笔灰的右手,抓起一个馒头,三五口的吃完了。肚子里面有了粮食,他又充满了生气。

正午的阳光正热。

郝言决定来一个日光浴。他闭上眼睛沐浴着阳光,炙热的阳光热水一样洗遍他的全身,全身通透的舒爽实在令人陶醉。

两个人形背影挡住阳光,遮住郝言的脸。

闭着眼睛的郝言感觉天忽然阴暗了,当即睁开眼,见两个人站在自己面前,一个是王驰,旁边是一个身高约一米八,长得浓眉大眼的英挺男生。

“哎呦,我说你个疯子你在这干嘛呢?”

王驰走过来,把郝言手中的速写本抢过来翻看,觉得画面画的相当之乱,根本就没有主题,让人看不懂,分明就是乱画。看了一阵,指着旁边的男生对郝言说:“这是我哥们赵朋,让他来给你指点指点,免费的。”

王驰跟郝言说过他的同学赵朋,赵朋是隔壁大学的学生,据说考八大美院的专业过了两个,只不过还是因为专业课成绩排名不考前。除了美院,有几个省外的学校专业课倒是排名很高,但不过也都是综合性大学。赵朋的父母也就让他去了他们曾经的母校。

这也使得赵朋和王驰的感觉一样,觉得自己这个天才屈尊降贵的来到了这个普通城市的破学校。

“你好。”

郝言站起来和赵朋礼貌的打招呼。

赵朋把郝言的速写本接过去,左右翻了两张,心里止不住的想笑,觉得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的,大眼睛女孩,满世界的光线,还有四处飞的菜叶子。最后终于实在忍不住笑道:“画这种普通场景没有意思,说实话,绘画的天分比较低。”毫无兴趣的把速写本给了王驰。

“其实,你要是有需要的话,可以拜赵朋为师。”王驰把速写本合上,一本正经的对郝言说。

“别,我真没有兴趣成为别人的师父。”赵朋一脸无趣的转向别处。

郝言把速写本拿过来,对他们微笑:“你们都是大湿,实在不敢麻烦你们,我还是想要找点自己的东西。”他看看自己手中的旧电子表,已经十三点了,就坐下开始画画。

郝言心中有自己的作品,一旦开始创作心中都是创作,周围一切都变得模糊,只有目标清晰可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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