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6、精心设计

人字坡的天花,雕梁画栋,美不胜收,视野之内是垂挂着紫色水晶和白色珍珠相间的幕帘,恁得美妙。

随着虞古情不自禁的跨过门槛,墓帘如同有感应一般自动分开,后面呈现一扇红木雕框、白绢雪绒丝的绣花屏风,上面绣的不是别人,正是虞古低着头,抱着琵琶专注弹奏的远景图,栩栩如生,仿佛能听到若隐若现的乐声。

这幅画让她感受到了喜悦,她从来不知道,自己可以这般的静美。虞古想:这绣者定是带着喜悦绣出的图画,因此我与绣画者产生了共鸣。

“这是谁绣的?这般好看,我不是说我好看,是这画好看。”虞古回头问魏伯阳,并解释说。

魏伯阳跟在她后面,起初并没有跨入房门,他只是站在门外。听虞古问到这画,他跨入房门,声音温润地说:“这画是我画的,交给最好的绣娘绣的。你觉得好吗?我还是不甚满意,没有把你的神韵刻画出来。然而若是把我画的画放这里,又觉得唐突古怪,于是还是用了这副。”他仔细地看着虞古的面容,带着谨慎认真——只要她说不好,他立马换掉屏风。

“你画的!我喜欢,只是你把我画得比我自己好看多了。”虞古一听他居然这般费尽心思为她装扮居室,心中不感动那是假的,但是她对魏伯阳这般用心的行为有些不确定。他是什么意思?还是并没有任何意思,只是她想多了。

魏伯阳背着光,处在光影中,从虞古的角度,无法看清楚他的情绪,他总是太难猜,也猜不透。有时虞古怀疑他的身体中住着两个人,一个薄情的,一个热情的,一个认真的,一个懒散的,一个深沉的,一个风流的,似真实,似虚幻,在她的面前形成一个错踪复杂的个体。

虞古摇掉杂乱的想法,她真诚地说:“谢谢你。”

虞古迎着光,处在照耀下,肌肤细腻地如同上等的美玉,玉耳之上长长的耳线下坠着两颗秀巧白皙的珍珠,衬得她的面色靓丽。红唇水润饱满,因为带着疑问,微咬下唇,眉头轻皱,眼中带着探究,眼底隐藏着波涛。

魏伯阳看着被光照着如同带着光晕的虞古,眼中的笑加深。他抬手在她头发上抚顺,动作极轻,手都不曾贴近头皮,只是放在上面,手指滑落时在她的颊边轻轻一触,似乎只是不小心碰到的。

虞古呆滞了,她的身子僵硬地看着他。心有那么一刻漏跳了。她面前的魏伯阳近乎完美,她的身后生出了一只作恶的手,想要撕破他完美面容之下那个真实的心。然而她也是惧怕的,不揭开的谜底,就意味着可以保持若即若离的神秘感,但是如果谜底揭晓,结果只有一个。

她看着魏伯阳无波无澜的绝色容颜,这是一种阳刚的绝色仪姿,他的举手投足都是牵动人心的魅力,甚至一个微不足道的动作都迷人。他薄唇微扬,如春风吹拂触摸的杨柳枝,摇呀摇,摇得人轻飘飘的,一上一下。他接下来的话更让人如同荡秋千到了天的最高端,惊,心,动,魄。

他说:“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给你,我都嫌不够。”

魏伯阳出身名门贵族,亲近女色从弱冠之时就是有的,这也是仕家的规矩。身边侍女常更换,所以大多他都不记得名字了,年轻之时只是外阳勃举消火的伴儿罢了。他的心思并不在女色之上,编书立著,修习道学成了他主要的事业。

阅历过女色,因此甜言妙语从不缺乏,但他从不拿假话戏弄虞古,她与他的关系很微妙。他宠她,愿意将最美好的东西给她,句句真实,毫无虚假。

他的话说的如流水,自然而然,顺溜之极,然而这句话一出,轰的一声,在虞古的头脑中炸开。她盯着魏伯阳的面容,左看右瞧,没有任何爱意的端倪,是他惯有的温柔——此刻也许对她的比别人多一点,但与他人的没什么大的区别。

她在思考他话中的意思,对他的话已经升华到一字一字的解读,每个字她都懂了,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呢?这句话背后的意思是什么呢?还是她多想了,什么意思都没有。

她木呆呆地皱眉,似乎是望着他,又似乎是看向未来,完全没有聚焦,有些出神。她只顾思考,完全不知该如何回话。于是就形成一种毫无感觉假象——她大萝卜脸不红不白。实际上她是太过惊讶、迷糊以致于完全反应不过来。

魏伯阳看着她的眼睛在他脸上从上看到下,从里看到外,恨不得把他看穿了底。他习惯性的在虞古头顶一敲,虞古却极其灵敏地避过了。

她摇摇头说:“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像别人假扮的。避免我认错了人,被突然杀人灭口,我还是保持警惕的好。”说完她一笑,缓解尴尬。

“鬼精,你在这门口一直盯着我看,我怕你一直站下去忘记进去了。”魏伯阳说着也不恼,温柔的表情依旧。他的手依旧悬在空中,丝毫不见尴尬,优雅地打了一个响指。屋内传来轻幽之气,烛火点亮。此刻已是傍晚了,虽还不用点烛,但点上几支气氛极好。

虞古不疑有他。他贵族骨子里的风流倜傥之气自然流露,如同羽毛一样细痒着她、撩着她。她沉吟许久,果断将暧昧的气氛一把火烧成灰烬,说:“我看你怎么还跟着我,是打算进来坐坐吗?”

魏伯阳挑眉,今天的虞古火药味很重呀!他像是来了兴致,唇边带笑,玩笑地说:“嗯,提议不错,你眼神这般勾魂摄魄地盯着我许久,我当你是邀请我——给你介绍一下里面的精心布置。你站这么久了,是在思考先迈左脚,还是先迈右脚,迈了脚之后又要如何摆臂吗?”

“你,你很讨厌。”前一个“你”带着气恼,后的一个“你”说的很小声,虞古一皱鼻子,嘴巴微微的嘟起。虞古想:他竟是“老没羞”地耍无辣。

“还不进去吗?你不是还要看大白怎么出来吗?今晚差不多。”魏伯阳转开话题。

虞古一听大白,顿时回神,提步入内。屏风后面半遮半掩间,可以看到有梅花的影子。她绕过屏风,歪头看过去,果真是一只倔强的梅花,它正傲然的立在一只白色如酯的瓷瓶中。

花傲枯枝玉酯瓶,俏容丽姿印妆台,好一只梅花点妆柜。虞古走入屋内,一眼就能看见窗下一个黑漆木的妆台。她看着这个雕工静心、美伦美幻的妆台,自然而然的在脑海中呈现自己在月落之时静坐梳妆的情形:黑发如瀑,月如银盘,欣赏着月明、星辰与银辉,恁得惬意。

妆台上的多宝盒中顶级的赤血珊瑚水滴状耳环,无裂无虫洞,清透艳红,完美得无语伦比。血玉、墨玉的钗子、腰配、耳坠,雕工绝妙,玉质上品,各自成套的摆放在宝盒中,每一件都是艺术品,另人赏心悦目。

“我都不知道怎么用?准备这么多。”虞古看着这么多精致的饰品瞪大了眼睛,她惊讶地说。

“这些可不是凡俗之物,是我加持过法术的,给你准备的每一件都是防身绝好的暗器,危急时或许会有用,避免再像上次那般遇到强敌,你应付不来。你还年轻,容易被迷惑没什么,要有正确的态度,相信生活和你身边的人,不可轻生、逃避。”魏伯阳说话时尽量缓慢语速,声音低沉、亲切,眼神温柔能掐出水来,仿佛虞古是荷叶上的一滴露珠,一碰就怕她散落、掉落、消失一般。

自从上次虞古躲到自己的空间中不肯出来,他就警惕了。要避免这样的事再发生,如果她选择自闭不出,他想救也无能为力。

虞古顺手拾起白玉的梳子梳了几下头发,觉得手感极好。她低头不语,想要将思绪梳顺。

魏伯阳看着她的头顶,发现她长高了,初来时才四尺高,现在已经到他胸口了,而且样貌变化也很大。

他继续说:“你可以向吴心学绾发,不过她弄得太繁琐,简洁的更适合你,或者你可以求教于我。”魏伯阳专注地看着虞古的凤眸。他通透明澈,心知虞古也是欢喜的。

“你还会梳女子发?不简单。”说完这话她又觉得像吃了一团棉花一样——塞心,她想:他定然给其他女子梳过头。他这般年龄了,或许有过道侣,这个问题从很久之前就在她心中画上了问号,似乎在梦中,遇到他之后,他也是孤立伶俜,无人相伴,这一世也依旧这般吗?

“想多了吧,我只给自己梳过头,男子和女子差不多的,我的手艺还可以吧?”魏伯阳将虞古脑中想像的泡泡戳破。两手一摊,炫耀自己的头发问道。

“你自己梳的是蛮好的,不过,我还是学着随意梳吧。”虞古脸一红,惭愧,做女子六七年了,她却不是一个手巧的。心思飘飞:不知道大白说“想手巧,吃鸡翅”的办法管不管用,要不我试一试?

虞古继续向里看,在西南方摇曳着白色纱幔,上面也是双面的刺锈,层层掩映的秀床华美温馨。秀床之上是白如雪的锦被,翠绿的方形玉枕,以及锈花的丝绒腰靠。再一张丝楠木的桌几,灵秀的竹席,家具并不多,但样样精品,均符合虞古的需要,这是一间仕家深闺小姐的极致配置。

靠近北向的门可以直通后面的大浴室。如果前面的装饰让虞古已经应接不暇了,再看到这间大浴室,她只能用惊喜万分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了。

蜡烛点亮了一条通向浴池的路,挂在墙壁上的间隔的是十几颗硕大的夜明珠,亮如白昼。地下墙角整齐的摆一排造型优美古朴的银制雕像人俑熏笼,空气中淡雅的香气,让人心静安详。

浴房顶部用羽毛白纱包裹,中心浴池呈方形,被竖着垂下来的珠帘白纱围合其中,嵌入地下,这是一个很大的天然温泉,一个人可以在里面游泳了。水很洁净,呈现青绿之色,从湖底的倒影可以看出浅水池和深水区,热气不停地从地下涌出,雾气使得纱幔摇曳升姿。

虞古顺着摇摆的纱幔抬头向上望,不禁张大了嘴。正对浴池的上方是一片星空,此刻,新出的月亮正挂着天上,天色渐沉,银星已经开始星星点点的出现了。美是甚美,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沐浴是不是有些不妥,若她沐浴时,大白真的心血来潮,半夜跳过来,岂不是尴尬了。

“这是露天的?”虞古回头问。

此刻魏伯阳正站在浴室门边看着她,二人同在浴室确实容易滋生暧昧,他这般远远的等在那里,还是用了心思的。

他的声音带着好听的磁性,听着人心惶惶,他说:“这可不是露天,这上面是一种异兽的鳞片炼化的穹顶,鳞片外部僵硬无比,内部华彩。白天时,若光线强烈,可以自然过滤热度,夜晚时,若光线暗淡,可以看到星空。就像现在,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,但外人却丝毫看不到里面的景象。”

魏伯阳的言外之意就是:放心洗,没人能偷窥。虞古决定晚上到房顶见识一下这穹顶的微妙。

浴池南边放着一个软弱的毛皮垫子,可以席地而坐,但是北边同样放着一个软绵绵的玉片的席子,虞古一看之下不解地想:为什么放两个?

她抬头看了看穹顶上的月亮,恍然大悟:秋冬时月亮偏南,南边的那个席子暖和,坐着正适合。春夏时月亮偏北,北边的席子凉爽正适合。这个浴池的设计正是符合她修炼月华功三月合一的条件。

这个浴房很大,比她的闺房还大,除了这个醒目的浴池,周围是大大的更衣橱。被精致的屏风围合而成的更衣室,高低错落的置物架,摆放着各种沐浴用的香油、花蜜、养肤的秘制品,都用大大小小的陶罐盛装着。

还有一张可躺卧的贵妃软榻,上面放置一张毫无杂毛的白色的皮草。贵妃软榻旁的桌几上还有一整套银制的壶、杯、盘、筷子、匙,沐浴之后可以品些茶和点心,极为舒适、周到。

另外最精心的设计有一个地窖,内里储存着夏天消暑的冰镇水果,小酌怡情的自制米酒、果酒。

每一处设计都别有心思,看得出魏伯阳是个懂生活,会享受的人,不然也不会设计出这般精致的浴房。而这份细心、用心的设计不胜枚举,却都是专为虞古准备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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