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 雪月流光寄思 郑家踏影登场

雪纷纷扬扬一路不停,让郑怀成一行人赶路更加艰难,不过再难也好在呆在北平任人宰割。郑氏一族,以孝义治家名冠天下,历经三百余年,为朝廷培养出163位为民请愿、舍身就义的官员,被太祖皇帝誉为“燕京第一家”,一时风头无两。如今的郑家,在郑守杬力主变法维新、救国图存,受到了以恭亲王为首的守旧党的迫害,就此全族覆灭。

苍茫雪路上只此十余人孤零零飘摇,清冷寒月注视着大白天地的一点墨黑,也打了哆嗦。

“啊!哇——哇——啊——”

忽的,一孩童清冽哭声叫醒了夜的疲倦,走在前面的一行人齐齐回顾。

“苗燕!你怎么带的孩子?摔坏了小格格,有你好果子吃!”

“她在我身边乱跑,我可管不了!”苗燕摊了摊手,白了那孩子一眼,恶狠狠似要吃人。

“格格乖,不哭哦。疼不疼?”水生忙抱起小格格,芊芊素手轻拍身背,拉亮了嗓门问道。他看不惯苗燕难为这孩子,故意令她难堪。

这小孩子是恭亲王府的嫡亲格格,英国的军队打过来的时候,小格格被恶毒的下人拐出了恭亲王府,在暴乱被冲散,正巧那是郑兰君带着正月儿在街上,也被冲散了去,郑兰君带着两个孩子战战兢兢的奔向正准备离京的郑怀成,将两个孩子都托付给了他。

想到恭亲王府,无人不怒火中烧!就是恭亲王害的郑家家破人亡、骨肉分离:当年奕忻趁八国联军侵华害死了他们老爷郑守杬,他儿子,就是现在的恭亲王,找了群流氓无赖把二爷拐了去打,至今毫无音讯。大爷为救二爷带家丁前往恭王府讨说法,结果被乱棍打死。恭亲王府上门来要赶尽杀绝,险些要了郑家还余下的郑守杬唯一儿子的郑怀成的命,后来惊动了老佛爷,恭亲王府为了稳定朝局,胁迫郑怀成把自己的妹妹郑兰君嫁给大他十岁的恭亲王,一来向朝廷表示两家和好,二是便于牵制郑怀成,让他不敢轻举妄动。郑兰君为保郑家不再受苦难,只身嫁入王府。如今时局混乱、军阀四起,郑怀成带领郑家举家北移,远离纷争。这小格格,便是恭亲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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府的掌上明珠、老佛爷的心尖肉毓杬格格。

亲妹之托,舐犊之情,要郑家好好照顾毓杬,待郑兰君有了回信,时局稍微缓和些,就还格格于恭亲王府。

前边走的人这才回过神来,见小格格没事,便继续赶路。他们恨不得要了奕?全家的性命,恨不得当着恭亲王的面,要了毓杬的性命,怎么可能无微不至的照顾仇敌家的孩子。

“毓杬是正月儿的嫡亲姐姐,暴乱时,两个娃娃都走散了。在府中,正月儿得了毓杬的照拂,生活才能好些,为了君兰妹妹的出来寻她们,慌忙中托付给了我。为保日后郑家不受守旧党残害,君兰只身回府。”郑怀成转了转拇指的蓝田扳指,对里容言道,“一有消息就将毓杬送回王府。”

“爷,您想的周到。”管家里容答道。

想到这,郑怀成又心酸了。党政和时政害了她妹妹郑君兰嫁了大他十岁的恭亲王为侧福晋,受尽丈夫的冷落,生活过的并不如意。生了正月儿后,母女俩儿才有所依靠,但这二人在偌大的恭亲王府里飘零,着实凄惨。好在恭亲王福晋是个善心人,没有为难郑兰君,毓杬又和正月儿玩的极好。此时,他妹妹独去寻恭亲王府,正值暴乱,不知今后生活如何。

郑怀成吸了口冷气到腹部,轻轻呼出了多许白雾,视线随着白雾下移,嘴唇轻抿。这格格可是个厉害人物,她额娘是慈禧的亲侄女、恭亲王的大福晋,小小年纪就受着天下独一份的恩宠,是慈禧太后的宝贝如意、北京城中的掌上明珠。恭亲王府此时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,痛丢爱女,定心急如焚。等京城太平了,就让苗燕和木生把这孩子送到天津码头,再托码头的刘师傅把她送去报馆,只说是路边捡来的,其他一概不知,这样一来,官府也不能查到什么,这样能保郑家远离纷争,又可让郑兰君的日子过的好些。

他呀,是当真不想管这孩子,分明是仇敌的孩子,却要在他身边养些时间,他对此无可奈何,又不得不做,着实讽刺。

“公子,这儿风雪大,咱们回了宅子定得受冻,不如于驿站歇息一晚。”

“离最近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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驿站还有多远?”

“大概两里路,此处离老宅也极近,明日遣人前去打理也合适的很。”

“说的在理,就这么办吧。”

说话这人叫里容,原是郑怀兴陪读,因而腹中有些墨水,后来跟着大爷郑怀远管着家里,通晓人情事理,办事极少出错,俨然是郑家的话事人。定睛一看,此人身形均匀,仪表堂堂,一对杏眼大耳,明净剔透,脸上冻的发红,却仍显风姿。

郑怀成微微点头,一如往常的平静。那小姑娘见他不说话,就过来拉他衣袖,郑怀成心中一惊,软糯糯、冰冰凉的小手拉着他,脸上没有什么反映,暖意却冲上了他的心头。郑怀成见她那么小一只,怕碰到了他,只僵硬的往前走,推了门进了驿站。

褪下黑色华绒镶金围绦斗篷,现出一身灰蓝绣容长袍,袍下隐约辉映着苏绣暗纹腾云,内衬白璧青丝长衫。方觉,真真一清贵公子:挺拔的山根与脱俗的桃花眉眼相衬,温润翘起的唇峰给人灵润高远之感,外眼角细长,又添了好些风流韵味。脸型不长,眉毛浓密。大指上无一丝杂质的和田软玉指环,标志了郑公子的清华气宇。他眉头微锁,稍露疲态,远看形容略瘦,却极有风韵,丝毫不逊于王宫贵胄。

见这姑娘仍直着眼睛紧拉着他,便出另一只手把她交予里容,趁机走开。

里容见这一幕心里觉得有趣的很,他倒是很喜欢见这小姑娘黏郑怀成的样子。

一路上风餐露宿,大家累极了,于是很快睡下。只那小姑娘和正月儿玩的厉害,住在郑怀成隔壁吵闹的很,闹的郑怀成也无睡意。想到自己的童年与刚到郑家的样子,顿时愁思缠身,难以入眠。于是,独自去往老宅,一身孤寒。

一路月色雪色相伴,正是“林下漏月光,疏疏如残雪”。一路上不见人影,踩雪发出的“嘎吱”声响使人觉得后面有人跟踪似的,郑怀成心思来不及在意这个,心中脑中全是从前种种,不觉已至老宅。推门的嘶哑声与雪中脚步声交响,顶好的烘托了气氛。他呀,想唱一曲《牡丹亭》。

(本章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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